体外切除

　　2009年，美国波士顿，两个孩子的母亲，43岁的Meredith Moore隐隐地觉得腹部不适。去医院做检查，结果犹如晴天霹雳：胰腺癌，而且肿瘤靠近附近的大血管。附近的医院都不敢给她做手术，因为风险太大。惟一的选择是放化疗。

　　在做了两年放化疗之后，她的病情开始恶化，情况越来越糟糕，癌症进展到了三期，时日无多了。求生的本能使得不愿放弃的Meredith努力寻找可能的帮助。有一天她终于想起，曾经有一个朋友跟她说起过，纽约有一个医生专门接手这种困难的手术。这个医生据说能做一种独特的手术，叫做ex vivo切除术，翻译过来就是体外切除。

　　这个医生就是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的日裔医生加藤友朗。加藤医生是做体外手术的先驱，有过二十几例的经验了。所谓体外手术就是针对一些难以切除的肿瘤，将整个牵连器官切除，拿出来，在体外仔细剔除肿瘤后，再将器官移植回体内。然而，Meredith的情况极其复杂困难，因为她的肿瘤牵连了胰腺、胃、脾、肝脏、胆囊、小肠，多达6个器官。

　　在仔细检查和评估了Meredith的情况后，加藤医生决定做这个手术。

　　2011年6月5日，有3支外科医生小组轮替参与的手术开始了。在长达20个小时的手术中，加藤医生切除了Meredith的胰腺、胃、脾、肝脏、胆囊和部分小肠后，胰腺、胃、脾以及部分小肠被丢弃，剔除肿瘤后的肝脏和小肠重新移植回体内。

　　手术一年后，Meredith已经开始每天步行3公里，也开始独自开车，长途旅行，健康状况一天天稳步提高。最近的检查显示，没有肿瘤复发的迹象，Meredith渐渐恢复到正常生活了。

　　以牙还眼

　　1997年，英国的Martin Jones在一次工作事故中，滚烫、融化的铝在他的脸部爆炸。他全身37%的皮肤烧伤，左眼不得不切除。右眼得以保留，但是角膜被烧伤，不再是透明的。他完全失去了视力，成了盲人。

　　之后多年，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中。英国的医生曾经试图用干细胞重长一个透明的角膜，但以失败告终。人工合成的透镜无法在眼内固定，用人工合成的塑料制品又会出现排斥反应。这使得医生们一筹莫展。直到2009年，英国Brighton的眼科医生Christopher Liu带来了石破天惊的手术，让他重见天日。

　　医生取出了Martin的一颗犬牙，打磨后，钻孔，将合成的晶状体镶进牙齿中间。然后从他的口腔内侧取出一小块黏膜，移植到眼眶。两个月后，移植到眼睛的黏膜开始稳定生长，存活了下来。这时，医生才将已经镶有晶状体的牙齿移植到眼球中新长出来的黏膜组织中，用新的组织固定住了牙齿。随后，在盖住牙齿的新的角膜中间开了一个小洞，让光线从牙齿中间的晶状体透进来。

　　手术进行了8个小时。几周后，医生解开了缠绕在Martin头部的绷带。在黑暗中生活了12年的Martin第一次看见了站在床边的妻子，激动万分。现在的Martin虽然常常仍会惊吓到陌生人，因为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来自科幻电影中的异形人，但他已经开始享受光明了。

　　这称得上以牙还眼。

　　无心的比干

　　在《封神演义》中，忠臣比干死谏纣王，被处以剜心之刑。比干受姜子牙的法术保护，剖出心脏后仍然不死。出宫后，在路边遇到卖菜老妇，比干问：“人若是无心如何？”卖菜妇人回答：“人没心怎么还能活？”比干登时一命呜呼。

　　我们都知道，心脏是人体最为重要的器官之一，没有了心脏当然会死掉。但是现代医学却挑战了这个常识。

　　2007年，北卡罗来纳州13岁的小女孩D'Zhana Simmons被发现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无法存活。无奈之下，小Simmons来到迈阿密做了心脏移植。不幸的是，新的心脏没有正常工作，而且随时有破裂的危险。医生不得已取出了新的心脏。然而，下一个捐赠心脏没有那么容易找到，只能等待。这一等就是一百多天。在这一百多天里，小Simmons靠人工心脏泵存活。每当她要移动，需要有4个人协助，其中一个人需要推着有复印机大小的泵，以维持她的生命。118天后，新的心脏到达，移植成功。小Simmons现在已经出院，回到了正常生活。

　　这是第一个未成年人完全无心存活4个月的例子。

　　还有更厉害的。

　　Jakub Halik是一个车臣的消防员。2012年被发现患有心脏恶性肿瘤，不得以切除了心脏。又因为这个恶性肿瘤，他无法使用心脏移植所需的免疫抑制剂，也就没法进行心脏移植。拿掉了心脏，又不能移植一个新的心脏，只有等死了。布拉格的医生做了两个塑料的机械心脏，分别替代左右心的功能。因为新的机械心脏不像真的心脏那样脉冲泵血，所以他的周身上下摸不到脉动。不知道的人会被吓一跳。术后Jakub恢复良好，每天在医院里走来走去，甚至还去健身房锻炼，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只是他去哪儿都得带着一盒电池。不幸的是，他无心存活了6个月，却死于肝衰竭。

　　切除左脑的60%

　　心脏虽然重要，但毕竟可以用机械暂时代替。要是大脑没了，就没有东西可替代了。

　　Cody Fairchild是一个密歇根州的8个月大的婴儿。2004年生下来就出现无数次的惊厥。去医院检查，发现是患上了罕见且凶险的恶性癫痫，一天惊厥最多可以达300次，药物不能取得有效的控制。密歇根州儿童医院有世界上惟一专门针对儿童颅脑的PET扫描。扫描结果显示，左半侧大脑的后部有大片异常区，大约占了左侧大脑的60%。惟一的根治办法就是切除。可是切除掉60%的一侧大脑，可谓前无古人。密西根儿童医院的医生还是勇敢地做了这个手术。

　　手术分两步进行。第一步打开颅骨后，120个电极放进了大脑，布满整个左脑。这些电极监控大脑的电信号，所以就可以清楚地知道哪些部位的异常导致了癫痫的发生。4天后，第二次手术开始。他的左侧大脑的大部分前页、一部分枕页和全部的颞叶被切除，占左侧大脑的60%。

　　现在这孩子10岁，恢复良好。神奇的是他本来应该在左侧的语言功能获得了代偿，转移到了右侧，他已经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话，也能与他人交流。癫痫几乎再也没有发作过。因为他的幼小，残存的右侧大脑发挥了强大的代偿作用，预期他不会出现严重的智力障碍。

　　切除心脏

　　1999年，纽约州57岁的Joanne Minnich患上了罕见的心脏恶性肿瘤。肿瘤位于她的左心房，柠檬大小，而且生长迅速，非常凶险。通常唯一的选择是切除心脏，移植一个他人捐赠的健康心脏。然而，移植心脏需要使用抑制免疫功能的药物，而这种药物对她的恶性肿瘤只会是雪上加霜，同时恶性肿瘤的快速进展也让Joanne没有时间等。

　　这时，他们打听到休斯敦Methodist DeBakey心脏中心的外科医生Michael Reardon在试验一个新颖的手术：自体心脏移植。顾名思义，就是将自己的心脏切除，在体外剔除肿瘤后，再移植回体内。手术的好处显而易见：没有异体心脏的排斥反应，也不用等待心脏来源，但是难度却比异体移植大了许多。

　　11月14日，Joanne接受了Reardon医生操刀的世界第三个自体心脏移植术。手术进行了7个小时，在使用药物让心脏停止跳动后，她长了肿瘤的心脏被切除拿出胸腔，放置在装了冰块的容器中，总共剔除了三个肿瘤，又用牛心的组织修好了残缺的心脏，然而迅速移植回原来的地方。两周后，Joanne出院了。

　　孕期子宫手术

　　Angela Marsh是一个英国27岁的女性。2012年5月，她在常规体检中发现患上了宫颈癌。她被送到曼彻斯特的Christie医院准备做宫颈癌手术。术前检查却发现她怀孕了。这时她面临两个选择：要么立刻手术，但失去孩子；要么等到孕期满40周，生下孩子，但冒着癌症扩散的巨大风险。

　　跟所有怀孕的女性一样，Angela彷徨良久，难以下决心。这时候医生提供了第三个选择：切除宫颈，保留胎儿。这种手术在英国没有人做过，但Angela勇敢地接受了。

　　为了让胎儿更加成熟一些，成活率高一些，手术推迟到了孕11周的时候才进行。医生们小心地切除了患癌的宫颈，并用周围的组织再造宫颈，以守住胎儿。之后是漫长的29周。孩子是否安然无恙，Angela不敢抱太大的希望，甚至都不敢准备孩子的衣服。孕40周的时候，一个7磅重的健康男孩安然出生。一切正常！孩子今年两岁了。

　　两次出生的孩子

　　孕期做子宫手术虽然在英国是首例，但在美国却不罕见。更加大胆的手术一个接一个出现。

　　得州的Chad和Keri McCartney夫妇见到陌生人总会讲他们的女儿出生了两次。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他们是指宗教中的再生。但他们美丽可爱的女儿Macie Hope的确出生了两次。

　　2008年，怀孕23周时，Keri McCartney在常规B超中发现胎儿长了一个非常罕见的骶骨畸胎瘤。这个巨大无比的肿瘤甚至比她的身体还大。如果等到孕期成熟生下来再处理，恐怕孩子不能支撑到那一天。根治这种肿瘤的惟一办法是手术切除。然而在子宫内的胎儿怎么手术呢？

　　得州儿童医院的医生艺高人胆大，做出了惊人的决定。在孕25周的时候，他们给Keri做了剖腹产，通过加大剂量的麻醉，让子宫肌肉完全放松，剖开腹壁后，将整个子宫搬出体外，避开胎盘，切开子宫，将25周的胎儿从子宫中取出，20分钟内切除了肿瘤，再将孩子放回子宫，重新缝合。

　　第二次出生发生在孕35周。这一次是常规剖腹产。孩子6磅，很健康。父母给这个大难不死的孩子取名Macie Hope，意为“希望”。现在小希望已经6岁，健康活泼，除了背上的手术疤痕，和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

　　2009年，怀着双胞胎的瑞士夫妇Shannon和Mike Gimbel遇到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医生告知他们，双胞胎女儿患上了罕见的Twin-To-Twin综合征。这个病极罕见，两个孩子的血管相接，互抢营养。如果不做干预，一个死去或者两个孩子都死去的机会有80-90%。

　　医生建议他们放弃比较弱的那个孩子，宫内注射致死，将生的机会留给另一个。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作为父母，这个决定实在太艰难。彷徨无助的Gimbel夫妻俩挣扎很久，难以下决心。这时他们的医生，Kent Heyborne医生提供了另一个选择。他替他们联系了坐落在美国盐湖城的St.Mark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并邀请他们到瑞士协助手术。

　　他们要做的是一个充满风险的手术——宫内激光烧灼封闭血管，也就是用激光在子宫内堵死那根连接两个孩子的血管。手术成功了，两个月后，两个孩子安然来到人世。

　　生死几分钟

　　2013年，英国Barnsley。满腔喜悦的 Maureen Wyatt和Simon Roberts夫妇被告知她们还在腹中的孕期33周的双胞胎女儿的其中一个，小Isabel，颈部长了一个巨大的肿瘤，占了体重的1／6，严重压迫气管。因为在子宫内孩子通过脐带吸收养分，不需要自主呼吸，但是一旦降生，失去了脐带的供氧，被肿瘤严重压迫的气管无法工作，这个孩子没有存活的机会。

　　医生决定跟死神赛跑。几周后，集合了两家医院最优秀的外科医生开始了英国历史上第一例特殊的手术。医生们剖开Maureen的子宫后，将没有肿瘤的健康孩子拿出来，之后，把小Isabel的头托出子宫，让身体与胎盘相连。通常胎盘只能提供不到5分钟的供血，而且还可能随时停止。生与死就取决于这几分钟。麻醉医生Ayman Eissa果敢准确地插入了气管插管，扩开气道，小Isabel开始自主呼吸，孩子得救了。

　　10天后，小Isabel再次接受手术，切除了颈部巨大的恶性肿瘤。又过了7周，夫妇俩带着两个孩子平平安安地回家了。

　　现代医学的发展得益于从生物学、化学到电子工程、计算机、材料学等许多学科的进步，诊治手段日新月异，对人体的认识也越来越深入，这让许多不可能的治疗成为可能。我们有理由相信，越来越多的医学奇迹会在将来上演。